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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朔叹了口气:“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他啊。”
暮朗听到这句话,恍惚间竟生出丝荒谬的感觉。他捡了这只鸟,悉心的照顾她,结果她却要跑吗?
暮朗微微笑了笑,他轻声问道:“你要找谁?你知道他是死是活吗?”
明朔想了想她认知中的罗浮,觉得大概这个世界崩溃了他都不会死。哪怕是在沉眠,每个世界的他和真正的罗浮大帝比起来都要弱上许多,甚至不值一提。
但他只要是罗浮,就注定不会籍籍无名,更不会意外横死。
明朔还记得少羽提起罗浮的口吻,少羽登仙时罗浮已经沉睡了,他知道的也不过是从旁人那儿听来的。但光只是这些,也足够让少羽对这位古早的鬼帝肃然起敬,更是连带着让明朔都知道了对方的阴晴不定和不好惹。
少羽道:“你单就想想,能困住十万恶鬼,你觉得是善茬吗?”
明朔深以为然。
“菩萨死了他都不会死。”明朔嫌弃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比他更厉害了。”
暮朗抬眼,看着明朔阐述道:“所以你要去找他。”
明朔看着暮朗,敏锐道:“你不高兴?为什么?”
暮朗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明朔对着暮朗的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她往后坐了坐,气虚道:“我知道我们是朋友,我也舍不得你啊,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你看,少羽建议我不辞而别,我都没有听,我觉得这太过分了,我该和你道别,然后辞行。”
暮朗沉默了会儿,他甚至没有问明朔“少羽”是谁,只是对明朔道:“你该听你朋友的。”
明朔:“……?”
暮朗起身,半跪在了明朔面前,他们俩坐得原本便不远,暮朗这般一欺近,明朔近乎整个人都笼在了他的阴影下。明朔以着自己三百岁的年纪,总觉得暮朗是个孩子。
但换成人类的年纪,或许在约莫有十六七的暮朗眼中,明朔才是那个孩子。
明朔直觉不退,正欲开口,却被暮朗捉住了脚踝。她下意识的蹬了一脚,也只是蹬掉了自己鞋子,根本对暮朗起不了任何作用。明朔不喜欢这样被人控制的状态,皱着眉头。暮朗难得对她的不高兴视若无睹,只是抓着她的脚踝,拇指下滑,按上了她脚背上的那道朱砂印。
暮朗低头看了眼标记,语气幽沉,他缓声道:“你是我捡到的,又想到哪儿去?”
暮朗掐着明朔脚腕的手烫的惊人,明朔下意识便对暮朗使用了昏睡决,但暮朗依然睁着眼睛盯着明朔,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眼中却写满了“背叛”。
是的,他认为明朔背叛了他。
暮朗由于自幼失怙,思考逻辑更接近于动物。在他的世界里,世界是两部分,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不属于他哪怕暴尸荒野也和他无关,属于他的东西则应该好好收藏。
他拥有的东西不多,木屋算一处,明朔算一个。
他以为在印下朱砂的时候,便算是和明朔做好了约定,明朔归他所有,他负责照顾这只鸟一辈子。所以无论是什么样荒诞的要求,他都会尽力的去满足。
在明朔看来,暮朗脾气很好。确实在暮朗眼中,无论明朔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了,唯一不可原谅的,便是“逃跑”。暮朗将这种行为认定为“背叛”。
他死死攥住了明朔的脚踝,语气一路既往的没有波动:“我的雀,想飞去哪儿?”
明朔见昏睡诀竟然对暮朗不起作用,也十分惊讶。
明朔的呼吸非常轻,或许是她隐隐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已经崩成了笔直的棉线,再重一些,这根线便要断了。
暮朗毕竟不是云煜或是祈昭亦,明朔觉得他是朋友,虽然觉着他的逻辑强盗,但仍希望合理沟通。因为若是少羽没有找错,那这次之后,明朔与暮朗应该便不会再见了。
想到这里,明朔便又耐心了些,她开口唤道:“暮朗。”
离开了扶摇山,离开了所有曾经了解过琅玉为人的人,明朔将琅玉活得越来越像她自己,活得越像,琅玉身上的点点滴滴便与她更似。
她软软的唤出声,琅玉轻柔的声音中带着的那点嘶哑,像是被拉成了货郎手中沾着丝的糖。
暮朗的眼睫颤了颤,手指略松。
明朔松了口气,正欲再与他沟通。木屋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暮朗从未有过访客,木屋的门为什么会响?
暮朗的眼里满是警惕,他看了眼明朔,放开了她,起身走向门前。
他拉开遮风的披风,隔着门缝,他见到了今日湖边遇见的里尹少爷。
暮朗的眼神冷了下去。他本不欲理会,但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开了门,以着少年未能看清的速度闪身出来,又关上了门。
暮朗盯着少年,少年被他看得一个趔趄,他向后退了几步,忽得想起了自己身后是谁,方又充满了勇气,冲暮朗道:“狗杂种,我问你,你带回去的仙人呢!”
暮朗的视线从少年的身上转向了他身后跟着的蓬莱阁门人,最终将视线停在了云煜的身上。
云煜已成年,身姿修长挺拔,背着剑的模样更是气宇轩扬,只是他如今眉心隐着郁气倒是没了君子如风的气质看,平添了几分戾气。
暮朗打量了对方几分,心里约莫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
里尹的公子见他的话得不到回答,愤愤道:“狗杂种,我问你话呢!”
暮朗终于看了他一眼,仍是不答话。
少年见状眼中含恨,扭头便对云煜道:“仙长,这家伙肯定把仙人藏起来了,咱们直接闯进去,仙人一定在里面!”
云煜闻言,眉间郁气散了些,他盯着暮朗,问道:“小家伙,我问你,这些时日你可见过一女子。她——”云煜停了一瞬,形容道:“倾国倾城。”
暮朗冷漠道:“没见过。”只见过一只丑鸟。
“他说谎!我明明看见了!”
云煜脸色微沉,向暮朗下了咒:“小家伙,你可知道我是谁?最好别对我撒谎。”
暮朗笑了笑:“我为什么要说谎?”
云煜见暮朗在咒下没有半点不适,便知他没有说谎。他狐疑的看向了里尹的公子,那少年被云煜这么一看,三魂吓去了六魄,顿时冲上去扯着暮朗的领口叫道:“你说谎,我分明看见的,我看见的,你还叫她雀!”
暮朗道:“那是我的鸟,我叫她雀有什么问题。”
云煜本以相信了他,但里尹公子的拖拽使得暮朗颈项里挂着的那枚灵石露了出来,云煜瞥见了一眼,便凝住了视线。这是扶摇山的灵石,扶摇山的门人这段时间都未能下山,唯一失踪的便是琅玉——那这孩子是从哪儿得来的灵石?
云煜的眼神变了,他再也不看暮朗,向前走去,欲推开门。暮朗想要拦住他,但不过一呼吸间,原本在他身前的剑客便已到了门前,暮朗尚未来得及转身,云煜已经踹开了门。
木屋不大,一眼便能望尽。
云煜收回了视线,看向里尹公子的视线不由冰冷,他冷声道:“余公子,你是否认为我蓬莱阁人都是傻子,可以任你调配,成为泄愤的刀具?”
少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绝望道:“没有,我真的没有说谎。她穿着浅色的羽衣,未曾束发,衣服上没有任何绣纹!”他急急道:“我没有说谎!”
云煜的视线顿住了,少年口中的形容正是他当日见到的明朔。云煜的眼中满是困惑,他不免再次看向暮朗。
暮朗见到了空荡荡木屋后,目光一直停留在他床头空无一物的鸟窝上,眼神十分吓人,这让云煜也生出了几分窦疑。他略犹豫了一瞬,向着暮朗微微抬起了手……
“——孽子!你打算做些什么!”
空中忽传来一声爆喝,云煜一惊,指尖的咒法散了个干净!他抬起头去,原本还有些距离的人影在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面带怒气。
云煜看清来人,心中惶恐,立刻同门人一并跪下,行礼道:“阁主!”
来人正是蓬莱阁主蓬莱阁主。他派自己的独子前往祈洲解决祈昭亦,原以为不过只需七日光景,却不想云煜留了一月余多也不曾回来。他遣信去问,对方也答的支支吾吾。老阁主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便暂搁了公务,亲自来寻。
云煜见到了蓬莱阁主,心中不免忐忑。蓬莱阁主见着他,冷笑道:“多日不见,你也长进了。可还记得蓬莱阁的规矩是什么?”
云煜满头冷汗,盯着压力答道:“不伤凡者。”
蓬莱阁主冷声问:“那你刚才在做什么?”
云煜说不出话。
蓬莱阁主道:“探魂术,对一个凡人用这种法术,你是想让他变成傻子吗?”
云煜将头抵在泥土上,颤声道:“煜儿知错,再也不敢了。”
蓬莱阁主道:“我问你,祈昭亦杀了吗?”
云煜:“……杀了。”
蓬莱阁主:“那为何不回蓬莱阁复命?”
云煜:“可,可琅玉真人尚未寻到。”
蓬莱阁主大怒:“我蓬莱阁受的是怨钟祈愿,如今祈洲怨气已散,你便是完成了任务。和扶摇山上的家伙们何干?琅玉是生是死,是祈昭亦造的孽,与你无关,更与我蓬莱阁无关!”
蓬莱阁主发完了火,看向自己的儿子多少还是心软,便道:“起来吧,你不用再管剩下的事了,跟我回去。”
云煜张了张口,终究不敢反驳,低头称是。
蓬莱阁主解决了儿子的事,看向了差点被自己儿子害成傻子的暮朗。
可蓬莱阁主在看清暮朗的一刻却愣住了。
修道修到蓬莱阁主的程度,观人便与常人不同,凡人看骨,道者观心,蓬莱阁主则能见到更深的东西。他看见了气运,可用辽阔形容的气运。庞大的气运近乎要溢满这天这地,遮天蔽日地令他差点看不见除了暮朗之外的任何东西。
蓬莱阁主活了这么些年岁,从未见过天赋如此的奇才。他的诞生仿若便是为了承负气运,便是为了证道,便是为了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