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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孙不通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那只怕是老道一时多事了。只是老道修道近七十载,虽不敢说有多少道行,却也大致算得,这孙通必是贤侄来日之大敌。”

    安霖听了这话,也有些惊疑。毕竟生死一回,他也不敢随便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口出妄言。正要继续请教,却见朱伯庸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叫道:“师尊,三师弟来了,请师尊移步老君堂有要事禀告,很急!”

    朱伯庸话音未落,他的身后便挤过一人,一身的灰布麻衣破破烂烂、脏污不堪,一张颇为俊秀又有些贼眉鼠眼的面孔更是肮脏得不堪入目。此人一头扑倒在安霖脚下,抓起他的袖子便开始嚎啕大哭。

    孙不通只是瞅了一眼便跟着朱伯庸匆匆而去。安霖却认出来这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正在拿他的袖子当抹布使的家伙,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早就死掉的安寿,据说是他的书童。

    安霖犹豫了好半天,觉得还是不能忍,一大脚把安寿踹开。忍着恶心抬手瞅了瞅,发现这件衣服没法要了。

    “安寿啊,你不是跟着贵叔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安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安寿趴在地上,一边抽噎一边答道:“那日小的与郎君分离不久,贵叔便让小的独自逃生。小的身在奴籍,哪敢在公人前露面?只能昼伏夜出,在荒野间流浪,幸亏那位华道爷捡到小的,否则小的就得被活活饿死啊!郎君,您千万不能再扔下小的,无论生死,小的安寿绝不离开郎君一步!”

    安寿的话说得安霖很是心酸,顺手把那件脏了的衣服扔给他,又笨拙的好言安抚了半天,安寿总算安静了下来,抓起几案上的点心猛吃,看来真是饿得不轻。

    “安寿啊,你也知道你家郎君那个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这些天我被人家追杀得那个惨啊,更惨的是压根不知道这都是咋回事!小七就是个糊涂蛋,现在可算遇到你这么个明白人了,你赶紧给我说说咱家的事。”

    “郎君都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全部!”

    安寿伶牙利嘴,说得倒也清楚。

    安霖,十六岁,京兆华阴县人氏,是华阴第一富户安海的独生子。安海少年时外出行商,中年暴富后回乡置业,几乎把半个华阴的田地商铺都纳于名下。不仅如此,安海在家乡搭桥铺路、修庙办学,还拿出大笔资财创办“积善堂”,收留因战乱天灾流离失所的鳏寡孤独,老病皆有衣食所养。华阴县内乃至整个京兆郡,提起安海,无论贫富贵贱无不称道,就连那些眼睛长到脑瓜顶上的世家子弟,都不知何故愿意折节与安海这个商贾相交。京兆太守亲赠“造福一方”匾额,并向朝廷举荐,要不是最近朝廷上下事端频出、焦头烂额的,说不定安海已经获了官身、集财权名于一身了。

    安海原配夫人刘氏,生产安霖时难产而死。这些事都是安海在外乡时的事情,安寿也是听说而已,只知道安海再未婚娶,仅此一子,视若掌上明珠。安霖自幼聪颖过人,三岁识字,五岁能诗,八岁入县学,十岁上下便以诗词歌赋做得花团锦簇名闻乡里,十三岁便被称为“华阴第一才子”,县学以“文才秀美”荐为“举人”,应试秀才科。谁知安海突然间不知中了什么邪,多少官宦世家子弟求之不得的好事,居然视之如同洪水猛兽,请辞举人不说,居然还要替儿子退学。县学的严老夫子闻之大怒,跌跌撞撞杀上门来,两个老头一通大吵,差点抡起王八拳,直到县令亲自出面说和,才达成妥协——学没退成,举人却是说破了天,安海也不答应。

    安霖六岁时随护院武师习武,十岁拜因伤归乡的前左骁卫越骑校尉杨守成为师,习学马步骑射功夫。至十四岁艺成,弓马娴熟,尤擅使一杆重四十余斤的马槊,可驰马一槊连穿四木人而犹有余力。于是相同的故事再度上演,杨校尉爱才心切,以“膂力骁壮,可任之以爪牙”为由向左骁卫大将军府举荐安霖从军——你安海不让儿子当文官,那从军应该不反对吧?要不这孩子还能干点啥?不就废了吗?再说,军府一声令下,那就是军官了,那可不像举人说辞就能随便辞掉的。

    谁知杨校尉自以为有了张良计,安海却自有过墙梯。安海似乎打定了主意非得毁掉儿子的前途不可,先是暗中通过关系找到大将军府官吏,赠以钱帛美婢,再明里寻数名亲族子侄从军,并向右骁卫赠送百名健奴为役夫。结果,安霖军官没当成,安海倒是又收到大将军府的类似军民鱼水情的匾额一块。至于杨校尉气没气死安寿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被安海列入拒绝往来的黑名单,安家庄方圆数里内拒绝其靠近半步。

    于是乎,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允文允武前途无量的安霖,如今成了不文不武、一事无成的二世祖。曾经伏案苦读过的子史经集被安海一股脑当成柴火塞进了炉灶,曾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刀枪剑戟,被安海回炉再造制成了农具人人都说安海中了邪,可是人家置业经商做善事样样如常,对于种种非议置若罔闻。再加上安海财雄势大,善名显于乡里,旁人除了说三道四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自己的这个身份,安霖还是很满意的。富二代兼准官二代,吃喝不愁花用不尽,还不用管它什么军国大事,世界和平更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至于崔判官说的什么世界毁灭不毁灭的事情,安霖可不着急。且别说那是几百年后才要操心的事,就算只有几十年、几年,安霖也不着急。要知道,拖延症可是他上辈子就没治好的绝症。

    至于安海的古怪作为,安霖更是求之不得。什么诗词歌赋啊,现代诗他倒是能做出几首来,说到古体诗,除了抄袭古人,他也就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举头擦把汗,低头接着干”的水平,还不把严老夫子之流气出心梗来?什么马槊啊骑射啊,也就是在电视里见过。他自己练过的,第六套广播体操算不算?

    不过那个正版安霖在前十几年打下了一个好底子,文武全才,小有名气,进可谋一官一业,退可养一族一家。就算按照现在的安霖一向坐吃等死的性子,也可保一生无忧,算是古代的四有青年了。

    想到这里,安霖简直都快忘了凄惨的现状,很快乐的点点头,说道:“嗯,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些。这两年我都在做些什么呀?还有我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安寿明显有点迟疑,抬头偷瞄了安霖一眼,立马神情坚定、立场鲜明的答道:“郎君您这两年除了偶尔去县学应卯之外,广交八方良人义士为友,游学四方,学以致用。咳扶助妇幼,惩恶扬善,仗义疏财,资助地方发展”

    “我呸!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当郎君的不要脸,你这个当下人的更不要脸!”

    正当安寿拍马屁拍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安霖听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就被一个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又咯嘣溜脆的小丫头非常不和谐的打断。

    不用瞅安霖也知道,对他的态度经常在冰火两重天间不断变换的,除了小七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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