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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往厨房走:“随便搜啊。”
“我想看活的。”
“那看视频。”
“你爸也想看呢。”
“那你和景致远一起看视频,睡觉前,坐床上,肩并肩,美滋滋。”
景胜懒洋洋往外蹦着三字词,开了冰箱门,随手拿了瓶水。
“带过来给我们看一眼你要掉块肉?”
“这么跟你说吧,我女朋友很忙,她现在咖位很大,”景胜嘭一下带上冰箱门:“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懂吗?”
景胜拨了拨散乱的刘海:“人家事业心很重,那么上进,我和她提见家长,会让她陷入高度紧张,然后东想西想,胡思乱想,严重影响她工作心情。再说了,万一被狗仔拍到怎么办?责任你付得起吗?”
说到最后,入戏极深,似是于知乐的贴身经纪人一般慷慨激昂。
“……”
景妈妈默然几秒。
“她在你那?”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水声了。”
“你耳朵真灵。”
“我要挂了。”景胜回到沙发,侧头夹着手机,拧瓶盖。
“行吧,”景妈妈沉吟着:“那你先挂吧。”
——
于知乐从盥洗室出来,搓着头发,远远瞄了景胜一眼。
男人正握在沙发上,横着手机,笑眯眯。
“出来了啊?”他看向她。
于知乐擦着耳朵,点头。
景胜勾勾手指:“过来过来!”
于知乐皱眉:“什么事?”
景胜咧着嘴,眼睛里有小星星:“我看了个特别好玩的视频。”
于知乐走过去,在沙发前坐定,景胜敛了笑,一只手把手机横到她面前,悬空,定格。
什么视频?女人定睛一看,屏幕上,一男一女的脸,男俊女美,只是看得出年纪稍长,同样在凑近了瞧,眼神颇为钻研。
三个人俱是一愣。
眨眼,眨眼,一齐眨眼。
愈发困惑。
这时,于知乐才瞄到上边的Facetime几个字,
刚要发作,景胜当即把手机抽回来,对着屏幕嘴皮子耍得贼快都不带断气地嚷嚷,
“好了好了好了看过了吧好看吧纯素颜没造型可言也这么漂亮你们真是赚到了爸妈晚安再见!”
紧接着,就掐了视频通话。
“你爸妈?”于知乐难以置信地问。
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
“景胜!”于知乐罕见地不淡定,从沙发上弹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男人眉宇间顿时笼上忧愁:“我也是被迫的。”
“错了就是错了,”他哐啷一下,四仰八叉倒回沙发,作英勇赴死状,眼睛紧闭,两瓣唇虚弱地翕动:“随便你怎么处理。”
于知乐敛睫注视他良久,气极反笑。她往衣帽间走,只摔下一句恶狠狠的,
“等着。”
一会儿,于知乐走了出来,坐回沙发边,简洁地喝令:“起来。”
横沙发上的男人,继续装死,坚持装死路线不动摇。
景胜左眼悄咪咪眯出一条缝,女人一动不动。但他知道,她在看自己,许久。
“你不起来了?”于知乐语气淡然:“我有东西给你。”
“不是拳头或者刀吧。”景胜还是有点畏惧,毕竟头一回见于知乐如此激动。
“不是,非危险品。”
“确定?”
“确定。”
景胜这才撑起了上身,他迅速在胸前挡了个抱枕作盾牌防卫,好随时应对突发意外,暴力事件,妻子的复仇。
看他那挫兮兮的小样,于知乐端察他半晌,憋不住,会心笑了。
见她好美的一笑,景胜心也跟着泛软,他把抱枕撇开:“什么东西啊?”
于知乐收了些笑意,把手里的红色盒子递过去:“送你的。”
没来由地受宠若惊,男人大眼睛扑眨扑眨,接过去:“送我东西干什么?还卡地亚?于知乐你现在混的可以啊。”
一边由衷地弯着唇,打开那盒子,看清楚里面东西,景胜旋即怔在原地。
戒、戒指?!
还是对戒?!
这个平日里,总油里油气,厚如城墙的小子,罕见地涨红了脸。
许久不见他面热耳赤,于知乐只觉,仿佛回到了初识那些天。
他的反应令她深感愉悦,于知乐静静地笑着:“记得你以前和我说,先买了戒指,好提醒自己,定下心,要和这个人结婚。那我也用我赚到的第一笔钱,买了这对戒指,可能没什么分量,也不算多贵重,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景胜有点懵。
在于知乐面前,他可能真有心脏病,而且无法自行调节。
他一眨不眨注视着女人,她穿着素净的衣裳,悄然坐在那,静美如明月光,地上霜。
她也望着他,仿佛在看一泊湖水,一片原野。候鸟南回,她想要长栖在这里。
景胜放低声音,不断深呼吸,压抑着那些快把他心脏挤出喉咙的狂喜。
他问:“你在跟我求婚?”
于知乐莞尔:“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景胜条件反射似的,做出戒备姿势。见于知乐始终平和,在等候。他才取了那枚男戒,套到自己无名指上,一面嘟囔:“戒指我收了,但我暂时不接受你的求婚……”
于知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但下一刻,是他言之凿凿的口气:“求婚,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于知乐轻哼,失笑。
景胜瞥了眼那枚女戒,嘀嘀咕咕:“这么素,连个钻都没有。”
于知乐板起脸,去捉他手,“嫌弃就还回来。”
景胜立马跳出两米远,贱兮兮笑着,回望于知乐,又怎么能还回去,剁掉他手指都不还,到死都不会还。
——
三个月后,于知乐收到了《在路上》节目组的诚挚邀约。
《在路上》是一款公路性质的音乐节目。每一季,都会规划一条路线,途径十二个城市,有国内,有国外。到达某地前,节目组会提前一周在网上公开下一次地点,放出投票,票选出人气最高的一位当地出生的歌手,为Ta举办一场小型公演个唱。观众是从投票人当中随机抽取的三百名粉丝,邀请他们免费到现场观看这次演唱会。
由于类型独特,现场直播,与粉丝之间的互动性趣味性也极强,因而在国内收视火爆。
今年夏天,他们来到宁市。
投票活动结束,作为宁市高居榜首的人气王,于知乐听从公司安排,欣然接下通告。
于知乐那一场是户外个唱,被安排在了宁市的汀洲码头。
作为历经几朝风雨的古都,汀洲码头现今已不再有船舶途径和逗留,被改造为当地的一个古香古色的旅游景点。
是夜,湖光缥缈,天上的星,地上的灯,都在水面落下了姿影。
虽然只是一场小型演唱会,但节目组依旧布置的相当用心。舞台是与周边环境一致的古朴清雅。
每位特邀观众入场前,都会得到一个号牌,方便接下来节目当中的互动。
于知乐上来时,歌台全黑,唯独一道清月般宁和的光辉,伴之同行。
她一袭白色棉麻及踝长衫,颈有盘扣,乌发作髻,俨然蒹葭伊人,自水墨中施施而至。
停在立麦前,她先是简单清唱了,《焉知》的前几句。
陡然!
台上灯光乍亮,通明如白昼,别有洞天。
于知乐身后,一排七把古琴,六位白衣女子,齐弹和鸣,清如玉溅。
唯独中间一张琴空着,于知乐走回去,坐下,也加入其中,素手拨弦,尽情展现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学习成果。
再外圈,便是由几个扮相新潮的黑衣男人组合而成的乐队。架子鼓、贝斯、电子琴……与古琴共协奏,却丝毫不违和突兀。
雅致之中有激昂,现代和古典碰撞出火花,瞬间引爆了现场观众海啸般的狂呼喊叫。
……
于知乐唱了三首歌,有成名曲,也有她几年前的创作,算是为自己下半年将发行的首张个人专辑提前造势。
休息时间,男主持登台,交给于知乐一个控制器,告诉她,下面即将抽取现场一位观众上台互动。
回头望向大屏幕上闪烁的数字,于知乐随意摁下按钮。
数字是23,男主持做了个手势,大屏幕上,显示着摄影师逡巡在观众脸上的镜头。
大家都激动难抑,在闹,在找。
最后,乱晃的观众席停驻下来。
见到大荧幕上定格画面,于知乐和男主持一道愣住。
主持人随之诧然调侃道:“看来我们于小姐人气不凡,都能吸引到其他物种的歌迷了。”
众人哄笑。
是的,正如大家所见,此刻的屏幕,满当当的都是一张毛绒绒憨乎乎的可爱“狗”脸。
——那种商业活动中常见的玩偶套装的……头套。
矗立在人堆里,相当醒目。
可真是个很别具一格的观众呢。
“那……请我们这位萌萌的狗先生上台?”
但狗先生没有动,只是摆了摆手,似在拒绝。
“看来还是位傲娇害羞的狗先生。”主持人妙语连珠,引得下面笑声阵阵。
狗先生再度摇手,然后微微低头,双手举起一张荧光牌到面前,上面是闪闪发光无比清晰的三个大字:
【小鱼干】
于知乐已经扬起嘴角,根本憋不住笑,她早已猜出他是谁,或许,根本不需要去猜。
第一张被换下去,狗先生又举起第二张,
【Marry me】
第三张,偌大的,最大的,
【?】
席间登时沸腾,只因这猝不及防的求婚。
不少人吹起口哨,应援棒乱舞,如同四处飞窜的萤火之森。
主持瞪大了眼,“哎哎只是抽你上来互动,你怎么就求婚了啊?”
狗先生不声不响,只是拿起另一张牌子,一手一个。一张“Marry me”,一张大问号,飞速晃动,仿佛在催促,焦急地催着台上女人尽快给他回复。
于知乐抿紧了唇,眼里盈满了笑意,和水淋淋的星。
男主持失笑,手持麦克风,走到台下,停到狗先生身旁,进而把麦递到他面前,煞有介事:“先生,你会人类的语言吗?”
狗先生也入戏颇深:“当然会了,我本来就是人啊。”
他缩在头罩里,嗓音显得瓮声瓮气。
男主持故意刁难:“你既然是人,都不露脸求婚,似乎有失诚意啊。”
狗先生大言不惭地给自己编纂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借口,语气还相当正式:“是这样的,我被下了魔咒,台上那位小姐如果答应我的求婚,我才能变回人形。”
观众回头看他俩,纷纷拿出手机拍摄。
他们脸上均挂着不自知的痴笑,嘻嘻嘿嘿。
“就跟童话书上的真爱论一样是吧。”男主持若有所思。
狗先生赞同地点了两下头。
男主持望向台上,一脸为难问:“于小姐,怎么办呢,您打算救这位先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救啊救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咆哮,撺掇。
于知乐心想这蠢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给自己加戏。
她露齿一笑,应得相当利落:“好啊,我答应,没问题。”
也是此刻,狗先生瞬间扯下了自己的头套,屏幕上,他俊朗干净的脸上溢满了笑,仿佛日光不当心倾泻到晚上。
那样的发自肺腑,那样的喜不自禁,就像个春风得意少年郎。
他毫不掩饰,一排小白牙可以直接拿去印上牙膏包装。
眼睛也弯成了细细缝,亮晶晶,仿佛汇聚了这里,所有的光。
全场尖叫,口哨,鼓掌。鼎沸声音,响彻整个码头。
有人几乎要跳起来,也有人认出了他是景元集团的太子爷,那位名动一时的“于知乐的脑瘫粉”。
只是当日,大多人只觉是嬉笑打闹,一时兴起。
富贵风流纨绔子弟,心中怎会有真情,却不想亲眼目睹了这般用心。
景胜被男主持领上台,他也不嫌闷燥,穿着三件套正装,相当正式,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直到这时,主持才绷不住了,笑着抱歉:“于小姐,这个求婚是景先生私下联系我们节目组特意安排,希望你不会感到不适。”
“哎!”景胜叫住他:“我还没结束呢,就急着甩锅拆台啊你。”
台下又一番大笑,大家合不拢嘴,幸福感是蔓延最快的病毒。
“好好,您继续。”主持人让开地方,把这方舞台交给他俩。
咳,景胜清了一下喉咙,把麦还给旁边的工作人员,摸了摸兜,取出一枚钻戒。
摄像师给了特写,名副其实的“鸽子蛋”,又掀起了场下女孩子们羡慕嫉妒的嚎叫。
景胜在于知乐面前站定,正色,握拳到唇边,努力正色。
他太高兴了,只想笑。这女人是春日好风景,一见到心里就花团似锦。
于知乐瞪他一眼:快点。
景胜心领神会,颔首:得令,我尽快尬完这波求婚。
他单膝跪地的一瞬,
不远处湖上,嘭,一簇火星直窜天际,眨眼间,化作几小团鲜亮的怒蕊,攒簇成群,又熄止安静而去。但下一秒,完全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无数盛放的焰火,倏地炸了漫天席地,金色流光,千朵万朵,恣意倾洒,渲亮了整片夜色,无尽穹宇。
如此盛景,大家惊讶地痴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半晌,
啊啊啊啊啊!
叫声连片,有女孩捂住嘴,激动到热泪盈眶。
焰火轰鸣,再没人听得到台上的声音。
但于知乐可以听见,因为他离她那么近。此刻的世界,此刻的光景,景胜是离她最近的人。
景胜姿势标志,煞有介事说:“虽然你已经答应我了,但仪式得到位吧。要当大歌星的老公,怎么能不郑重。”
他仰头看她,星河似乎都闪在他眼里:“嫁给我。”
于知乐垂眸,不假思索想接手那枚过于高调晃眼的戒指:“好了,好了,赶紧起来。”
结果景胜手一缩,不给她拿,故意怒叱:“抢什么!”随即笑眯眯献殷勤:“让老公来戴。”
白痴,于知乐无可奈何,把手递过去,看着他郑重其事,一点点把那颗徒手摘来星辰一般的钻戒,推至她无名指指根。
佩戴好了,景胜还端量片刻,在她手背一吻,才心满意足起身。
于知乐看回去:“你什么时候订的?”
“第一次说想和你结婚之后,”景胜回忆片刻:“就车上那次啊,我在心里发过誓,我一定要娶到你。”
他又笑了,带着不留余地的心花怒放,感叹道:“啊,不得了,心跳好快,高血压,晕眩,太幸福了,我居然真的能娶到于知乐。”
话锋一转,又自恋上:“不过么,我这么财大气粗又英俊不凡的男人,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
于知乐想笑,鼻子却莫名酸楚。她微微偏了偏脸,眼眶已无法安放那些盈盈欲坠的动容。
再启唇时,她已经带了鼻音,有太多话要对他说,但倾诉出去,终究只拢成了三个字:“景胜,谢……”
剩余的,并未出口。
已经被男人拉进怀里,可劲儿拥着,抱着。
怎么才能把他的小鱼干,抱得再紧一点,把他深爱着的女人,抱得再紧一点?
第一次,坐在她机车上,第一次背后抱,他就告诉自己,他已经抱着她了,只会把她抱得更紧,让她窝在自己暖烘烘的怀里。
这女人太要强了,怎么可以这样,她一定不知道,她有多美好多动人。
像早春山崖的花,保护色一般的冰晶和雪粒终于融化。从今往后,她该被拥紧,有风他来顶。
景胜在她耳边轻而不快地吐槽:“多少次了?你什么毛病啊,夫妻之间老在这客气。”
于知乐不再作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任由滚烫的泪水,在脸颊肆意地滑。
再苦再难的时刻,我只是红了眼眶。
可现在,只想伏在你肩头嚎啕大哭,痛泪一场。
岁月无边,几度年华,
我曾怀疑人生,我曾妄自菲薄,我曾疲惫不堪,我曾心灰意冷,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一切只是铺垫与伏笔。
我可爱的狗胜啊,我心心念念的臭无赖,死变态,大怪胎,小男孩,
那些我以为永不会眷顾的好运气,原来都是为了在有生的此刻,
触到光,遇见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