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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见到一个人?
他想着母亲素来待人宽厚,许是当年府里的下人门来祭拜的,便没多想,只将自己带的祭品一一摆出来,靠着墓碑缓缓同母亲说着外面的故事,说着父亲是如何如何地厉害,一如当年母亲同他说外面的见闻一般,仿佛还能看到母亲坐在他身旁温柔看着他。
突然……
“啊呀!”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而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又叫道,“好疼!”
他忙擦了擦已经模糊地眼眶,敛下眼底的落寞,喝道:“谁?”
不远处又传来懊恼地声音:“糟了!”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却见得离坟地不远处的槐树下,许酒正趴在地上,一袭绯色衣衫,头上的桃木钗掉到了地上,一头青丝散落下来,许是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着他,道:“你今年晚来了两个时辰。”
他一愣,不明他为何说他今年来晚了两个时辰,只问:“你跟来做什么?”
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借着他的手使力,从地上爬起来,而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才道:“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我早在你之前就到了!”
她似乎永远抓不住他问话的重点。
“你来做什么?”他又换了一种问法。
“我来陪你啊!”她仰头看他,而后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他,安抚似地轻拍着他的背,小大人般道:“想哭便哭出来吧!我不会笑你的。”
他一愣,闻着她发间好闻的馨香,突然觉得自己再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头一次没有推开她,只任由她笨拙地安抚着自己。
“谢谢公子送我家小姐回来!”
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将苏轻言的思绪从过去拉回现实,他见得不知何时,许酒被刚刚还哭哭啼啼的黄衣小丫鬟护在了身后,小丫鬟嘴上在谢他,行动上却满是防备。
而许酒在小丫鬟身后探出头冲他笑了笑,也道:“今天谢谢你了。”
见着许酒弯如月牙的笑颜,苏轻言的唇角亦跟着扬了起来,温声回道:“姑娘客气了。”
黄莺见二人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心中警戒心更重了些,她是沈容调过去伺候许酒的,这几个月以来,看着沈容对许酒的好,早便在心中将二人看作了一对,虽小姐心中有人,可那人毕竟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小姐总有一日会被殿下打动,可刚刚,她看着素来害怕接近生人的小姐竟对这长得好看的黑衣青年毫不排斥,心中不由警戒,她拦在二人之间,隔断了他们的视线,道:“想必公子还有事,我们便不请公子进府坐了,告辞!”
说罢,便拉着许酒进了府,也没再去看那黑衣的公子。
进府之后,黄莺便赶紧差了人去通知沈容以及出去寻许酒的那群人。
七彩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弯弯绕绕,青衣跟在来福身后,一双灵动的眼睛骨碌碌转地没停过,她从小在渝州长大,渝州多山,她见多了钟灵毓秀的山庄,自然对这南方的柳絮飞扬,春江绿水的园林感到新奇。
因着眼睛只顾着四处乱瞟,她全然忘了看脚下的路,结果一不留神,踩到不知从哪里滚出来的两颗鹅卵石,石头并不大,却很是圆滑,刚一踩上去她便觉得脚下一滑,身子失了重心。
“诶诶诶!”她惊得连誒了三声。
来福听得惊呼,转头便看见青衣摇摇晃晃,本想去扶,却又碍于男女有别,只伸着手愣在原地,眼看着她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稳住了身形,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经这一遭,青衣人是没有摔倒,袖中却有一物飞了出来,落在来福脚边,来福弯身拾起,原是一枚尾部雕刻着紫蝶的竹簪,簪子是用紫竹削成,用料很清雅,雕工却极其精细,簪尾的紫色蝶翼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而后黏上去的,薄如蝉翼,稍稍一动翅膀便上下煽动,看上去栩栩如生,这样摔都没有摔裂,来福不禁暗叹做这簪子之人的手艺。
“姑娘,你的簪子。”来福将簪子还给青衣。
青衣接过福递来的簪子,小心翼翼察看了好一会儿,见着没有半点损坏,才放下心将它收入袖中,朝着来福道了声:“谢谢啊!”
来福笑了笑,见得青衣紧张那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簪子,想着大约是她心上之人所送,倒也没有再问,转头继续领路。
青衣却是暗中松了口气,好在簪子没有摔坏,这可是苏轻言特地让她给许酒带的礼物,本就迟到了两年,要是再摔坏了,苏轻言怕是要剁了她的手。
想起苏轻言,青衣又有些惆怅,要是他知道她从渝州来京城花了两年时间,每次给他回信说许酒没事都是忽悠他的,他会不会直接让人把她剁了丢去喂狼?
说来苏轻言的举动,青衣也觉得奇怪,不明白他既然这么紧张定国公府的许酒小姐,又为何不干脆自己把许酒接到身边去照顾?甚至连信都没有给许酒写过,而是每次都让青衣的信鸽小八带信给青衣,叮嘱青衣一些东西,像是从来没想过要让许酒知道他的存在。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苏轻言昏迷前她尚且还能摸清他心底在想什么,可自从那次昏迷醒来后,她就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姑娘?姑娘?”来福的声音打断青衣的思路。
她收了心神,抬眼应道:“嗯?”
来福对着青衣道:“到了!还请姑娘先到这儿稍等片刻,我先去禀明王爷。”
青衣点头,“有劳管事了!”
来福留青衣在月亮门外,一人进了院子。
约莫两刻钟后,来福才出来,道:“请姑娘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便又带着青衣往月亮门里走,走过长长的回廊,青衣才见着了人。
二人坐在不远处的六角凉亭中,红衣如火的少女趴在桌子上握着笔不知在画着什么,唇角微微上扬,神色专注,连脸上沾上了墨汁也未曾察觉。
而她对面的白衣青年手上拿着一本书看着,偶尔抬头看一眼对面认真作画的少女,眉眼之间满是宠溺,眸色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男俊女俏,如一对璧人,特别是那白衣青年看着少女的眼神,让人觉得此刻去打扰他们相处都是罪过。
“还是等等再进去吧!”青衣不禁顿住脚步,下意识地不忍去破坏这样的气氛。
来福显然也跟她有同样的想法,也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靠在朱红的回廊柱子上,青衣眼睛望着凉亭中的人,越发觉着他们怎么看怎么般配。
半个时辰前听来福说起时,她还以为即便是这恒王对许酒再好,也不过是将她锁在这座大宅子里,多派些丫鬟照顾着,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不让她受着冻挨着饿,再四处寻医替她治疗。